史量才生前曾说:“‘申报’这二字,印在报纸上,别人眼中看去是黑的,我的眼中看去是红的。”仿佛谶语一般,史量才以鲜血染红了《申报》。
1934年11月13日, 一辆崭新的绿色小轿车平稳地行驶在沪杭公路上。
因胃病刚刚在杭州的宅邸“秋水山庄”休养了一个月的史量才,正在返回上海途中。他坐在车的后座上,同行的有5人:司机黄锦才、二房太太沈秋水、儿子史咏赓、儿子的同学邓祖询、侄女沈丽娟。
这辆汽车购置不久,豪华之外更有防弹功能。一年多前,他的挚友、中国民权保障同盟总干事杨杏佛在汽车中遭到枪击暗杀,当场殒命。案件没有侦破,但几乎所有人都猜得到,那是国民党军统特务所为。
杨杏佛的死,让史量才对自己的处境有所警觉。他特意购买了这辆防弹汽车,而且雇佣了贴身保镖,时刻不离左右。
而这一次返回上海,史咏赓和同学邓祖询嚷嚷着要坐新汽车,史量才答应了他们,安排保镖坐火车前往上海。
出发前,保镖提示了沪杭公路上的安全问题,史量才很有把握地说:“这条路上我没仇人。”
沪杭公路全长近200公里,1932年全线修通,是中国第一条跨省市干线国家公路。修这条路时,在当时中国的报界、实业界、金融界都有显赫地位的史量才出资捐建了70公里。
坐着防弹汽车、飞驰在自己出资修建的高等级公路上,史量才自信满满,不担心有任何安全问题。
来往车辆寥寥无几,更显得一派萧条。行至海宁县翁家埠附近时,忽见一辆敞篷的别克汽车横在前面,好像出了故障,司机黄锦才放慢车速,准备缓缓穿过去。
史量才遇刺时乘坐的汽车。
枪声突然爆响。
挡路的别克车周围扑出6名枪手,手持驳壳枪,对着史量才的汽车一通射击。
枪手非常专业,第一枪就打爆了防弹汽车的轮胎。他们使用的也不是普通的手枪,防弹汽车的前风挡玻璃被击破,前排的司机和邓祖询当场丧命。
失去控制的汽车歪歪扭扭地向前冲了几十米,把枪手甩在后面。车身侧面加厚的玻璃和钢板起到了防弹作用,没有被击穿。
史量才立刻明白,杨杏佛被刺一幕又要重演,车刚停下就大喊:“快跑!”
坐在后排的4人跳下车,向路边跑去,后开门的装甲车门恰好挡住了向他们追射过来的密集枪弹。
沈秋水体弱心急,一跳下车便扭了脚跌倒在地,侄女沈丽娟被流弹射中也倒地不起。但枪手们的目标并不是她们。6名枪手分成两组,分别向史量才和史咏赓追去。
年轻的史咏赓拼命跑向一片小树林,甩掉了追击,一口气跑到附近的笕桥航空学校求救。
史量才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慌乱中跑进附近一所茅屋,又觉茅屋不保险,便从后门穿出,躲进了边上已经干涸的一口小水塘里。
三个枪手追了上来,一顿乱射。史量才仰面倒下,立时气绝。
一代报业巨子史量才就这样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终年54岁。
史量才遇难的海宁翁家埠水塘,现在名为史量才塘。
1934年11月14日,《申报》以大号字刊登《本报总理史量才先生噩耗》,报道了前一天下午史量才在杭州回上海途中遇害的消息。
史量才的名字,以这样惨痛的方式登上了自己的报纸。
史量才之死,是中国现代史和新闻史上轰动一时的血案。在邵飘萍、林白水之后,又一位报人倒在了民国时期黑暗政治的屠刀之下。
而与邵飘萍、林白水被军阀明目张胆地枪杀于刑场不同,史量才死于一次精心布置的卑劣暗杀。
史量才被杀案在民国时期没有真相大白的机会,凶手一直未抓捕归案,成了一桩悬案和谜案。直到解放之后,才有诸多当事人的回忆和史学家的考证研究清楚地指出,杀害史量才的正是国民党神秘的法西斯组织——复兴社。因其成员崇尚意大利黑衫军和纳粹德国褐衫军,均穿蓝衣黄裤,复兴社有一个更著名也更让人不寒而栗的名字——蓝衣社。隐藏在幕后的蓝衣社社长是蒋介石。
史量才生前曾说:“‘申报’这二字,印在报纸上,别人眼中看去是黑的,我的眼中看去是红的。”仿佛谶语一般,史量才以鲜血染红了《申报》,也为民国时期的报纸生态做了鲜血淋漓的标记。
史量才遇害时正处人生巅峰,旗下的《申报》发行量超过15万份,是当时中国首屈一指的大报。此时,他还是中南银行、民生纱厂董事长,担任全国务农联合会总干事、上海市参议院议长、中国民权保障同盟执行委员等重要职务。
史量才是一位在中国新闻界、实业界、金融界、地方政界具有举足轻重的人物。
原标题: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