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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孔子“对话”的习惯,维吾尔族女孩希尔娜依·麦麦提已经保持了6年。

每天早操前,她都要面对校园里一尊3米高的孔子像鞠躬三次,认真地朗诵一段爱国誓词。周而复始的仪式中,“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等名言已开始影响希尔娜依的学习生活。有一次,远赴几千公里以外参加夏令营时,她参观了“梦想中的孔庙和孔子像”,也发现了她所生活的乡村以外“更大的世界”。

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阿克苏地区乌什县前进镇国家通用语言小学,希尔娜依快小学毕业了,她最大的愿望是考进“疆内初中班”,走出农村到大城市接受教育。连续多年超过80%的“疆内初中班”录取率,让这所小学的名气越来越大。

每到开学季,周边村子、乡镇甚至县城的维吾尔族老百姓纷纷带着孩子在校门口等待入学报名,尽管附近有免费的公立小学,但一些人宁愿掏一些学费也要让孩子上这所小学。

2003年,库尔班·尼亚孜拿出积蓄在家乡前进镇(原依麻木镇)办学,镇里99。5%的人口是维吾尔族,绝大多数不会说国家通用语言,办学初期有不少质疑声甚至各种阻扰,但库尔班·尼亚孜坚持了下来。他坚信:只有语言通,才能感情通;只要语言通,就能心灵通。

2018年年底,库尔班·尼亚孜成为全国100名“改革先锋”之一,获得“民族团结进步的践行者”荣誉称号。

一路走来,库尔班·尼亚孜和他的这所小学经历了不少困难。

1986年,库尔班·尼亚孜从新疆大学汉语言专业毕业后,成为阿克苏职业技术学校的一名国家通用语言教师。“我是大学才开始学习国家通用语言的,我教学生国家通用语言,发音并不标准,自我评价只能得30分,而即使这样的水平,我依然被评为学校最优秀的老师,我觉得在耽误学生的未来,并一直内疚惭愧。”库尔班·尼亚孜说,当了13年教师后,他决定去外面闯一闯。

虽然对自己上课不满意,但跑调的普通话并不影响他与义乌、温州的商人交流。他从内地购进物美价廉的商品,回家乡开批发城、超市和药店,两三年就赚了120万元。此时他却苦恼起来,“谁都能做生意,可我是个大学生啊!总觉得有一种负罪感,高兴不起来。”

一天,他和3个背书包的小学生挤上了一辆车,闲聊着问:“干啥去?”孩子们答:“去学校。”“乡里不是有学校吗?”“我们要去乌什县上国家通用语言小学!”

孩子们的话好像惊醒了库尔班·尼亚孜,下了车,他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几年沿海发达地区的闯荡经历让他感受到,那里的人们观念开放、重视教育,在他从小长大的前进镇,很多维吾尔族乡亲一辈子都没有走出过乌什县。

库尔班·尼亚孜说,语言不通是一些少数民族群众接受更高层次教育的障碍之一,让孩子们学好国家通用语言,就等于为他们搭建一座桥梁。

2003年,库尔班办小学的想法得到了前进镇党委的大力支持,场地确定后,库尔班拿出60万元积蓄建设校舍。同一年,新疆开始实施双语教育,越来越多的家长希望孩子能够从小学习国家通用语言。

库尔班有着长远的考量:“为了让农村孩子从小接受正宗的国家通用语言教育,弥补我当老师时发音不准的尴尬问题,小学的教师必须由汉族老师兼任!”

在他的印象中,最适合的教师就在托什干河对岸。

“前进镇旁边有一条托什干河,河的另一边就是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第一师四团。”库尔班回忆道,自己小时候,“用砍土曼耕种的爸爸看到河对岸的汉族人用拖拉机种地,科学又高产,就带着我们举家搬迁到了紧邻四团的英阿瓦提乡三村居住。”

两种不同的文化冲击着少年库尔班,从小想当木匠的梦想渐渐被改变。

“我的梦想变成了考大学!”后来,库尔班果然成为前进镇第一个考出去的大学生。

托朋友介绍,库尔班找到了适合当教师的“兵团二代”李永红。眼前这个维吾尔青年有理想、有热情,刚当妈妈的李永红被他的梦想激励得湿了眼眶,不顾家人反对,和另外4名汉族教师加入了库尔班的教学团队。

回到前进镇,库尔班租了一辆面包车,扯出一条横幅,在巴扎最热闹的地方支张桌子,开始宣传他的小学:“为什么要学国家通用语言?农民种地养羊购买肥料,说明书看不懂怎么办?出去做生意,是不是要交流?很多人没出过乌什县,我们的国家很大,你们不好奇吗?”

两三个星期里,库尔班转遍了全乡,招了87名孩子,他和汉族教师们开始在学校等孩子入学。

这是一所不一样的、极具吸引力的校园。第一次走进这所小学时,前进镇玉斯屯克和田村6岁的维吾尔族小男孩穆萨·图尔贡惊讶地看到一座县城才有的三米高、红黄蓝相间的彩色旋转滑梯,被迷住的穆萨请求爸爸,“我要去那儿上学!”

为了吸引孩子,库尔班和李永红采购了色彩艳丽的图画书和玩具,孩子们蜂拥而至全是为了玩玩具,一旁看护的家长称呼汉族教师们为“保姆”“阿姨”。

正式分班教学的第一天,库尔班才发觉自己“想得太天真了”。汉族教师不懂一句维吾尔语,孩子们不懂一句国家通用语言,不到两分钟教室乱成一团,一个孩子哭,全班一起哭,本就不放心的家长在外面更加焦急。有的孩子钻门缝逃跑,李永红赶紧追出去抱住了6岁的哈木拉提,挣脱不了的小男孩突然往老师的脸上咬了一口,血顺着李永红的脸颊流了下来。

李永红委屈地哭了,嘴里却说“没事”,教室里的库尔班担心留不住老师和学生,也难过地哭了。不一会,好不容易招来的孩子全被家长领走了。

库尔班不得不到87个孩子的家里逐一家访,并向家长承诺:“学费一分钱都不用掏,两个星期如果教不好,还要退给你600元!”

孩子们回到了校园,每天都有5位家长在门口轮流值班监督。库尔班找到了一个打快板的退休老教师,孩子们喜欢玩,就给每个学生发一副快板,随着快板有节奏的击打声,学唱自创的三字歌,“我来了,我走了,他睡了,我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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